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融冰(二十)

 

韩冰到家已是深夜,强打了精神洗过澡,正要上床睡觉,外面的防盗门咚咚咚地被人拍响了。她一个人住,难免有些怕,出去站在客厅问:“谁啊?”

 

“我。”李川奇在门外应道。

 

她忙去给他开门,“这么晚了你还过来?”

 

李川奇晃悠悠进门,扶着鞋柜换鞋,却差一点把头撞墙上。

 

韩冰忙扶住他,“我怎么看你比刚才醉得厉害啊?”

 

李川奇趿拉着鞋子栽倒在沙发上,大衣围巾手套掉了一地,韩冰跟在后面一件件捡起来。

 

他头疼得厉害,躺在那一动不动,说:“一出门吹风就不行了。”

 

“你这是见风倒啊。”韩冰去泡了杯浓茶,小心地从厨房端出来,“来,喝一点。”

 

李市长的一张脸醉得通红,他不说话,只是握着韩冰的手安静地看着她。

 

“看我干什么?”

 

“怕你不高兴。”

 

韩冰扯下嘴角,“我能有什么不高兴的。”说没有不高兴是假的,虽然老许不知内情,可今晚这场鸿门宴实在令她如鲠在喉。

 

果然李川奇并不信她的话,自己抹了把脸,坐起来揽住人,说:“好了,亲一口,今天的事不许放心上。”

 

他用带着酒气的嘴巴在韩冰脸上亲了一下,拍拍她的肩,又仰面躺回沙发上。韩冰觉得这会儿的李川奇有些轻佻,并不像平时那么稳重自持,也许是要归罪于酒精,男人喝多了大概都一个德行。

 

李川奇在一边已经睡着了,打着香甜的鼾声。韩冰使出浑身力气也没拉动他,无奈之下放弃,让他在沙发上凑合了一宿。

 

第二天一早,宿醉后的李川奇在沙发上醒来,韩冰在厨房做饭,有米粥的香味传至客厅,唤起他腹中饥饿感。

 

韩冰做饭向来简单,她煮了俩鸡蛋,拿小碟盛了些榨菜,冰箱里有之前别人送的灌肠,又拿出来切了半根。

 

李川奇已经洗漱完毕,身上也换上干净无味的衣服。

 

她问他,“头还疼吗?”

 

“还行。”他揉揉头说,“这个老许,居然打起我的主意来了。”

 

“许戎三十了,一直没找对象,他当然急。”韩冰低头盛粥,“其实许戎条件很好啊。”

 

李川奇看她一眼,微微一笑,“有时候,三观的契合和性格的互补更重要些。”他说,“我看她也是为了应付老爹才来的。”

 

韩冰的眼睛微微转动,她在回忆许久以前的事情,过一会儿才道:“说起来,她读书时候是叫许榕的,榕城的榕,许主席爱人是福州人。谁知道她读大学以后自己去把字给改了,改成了戎马的戎。”

 

这让李川奇吃了一惊,他正剥鸡蛋,闻言不禁说:“挺有个性,不过这名字不太好,一股肃杀之气。”

 

他把鸡蛋放进韩冰碗里,又说句,“不像我们韩区长,名字虽冷,心却是热的。”

 

韩冰心里一动,不觉看向他,他也正注视着自己,眼里带笑。他又翘起腿来,有些得意地炫耀自己双脚上套着的一双厚实温暖的棉袜子。

 

这是韩冰昨晚怕他睡沙发冻到脚给他穿上的。

 

韩冰愣住了,他见她没反应,又幼稚地动了动脚趾头。

 

韩冰忍俊不禁了,只是笑后心里又有些五味杂陈,有惆怅,也有安慰,说不清道不明的。

 

她习惯在细微处沉默地表达自己对人的关心,结果便是心意总不被人察觉,最后往往是空自懊恼。但和李川奇在一起的这段日子好像永远不用担心这个问题。

 

“吃饭吧。”她抬头一笑,递过去一双筷。

 

年后开班,领导又喊起了动迁新口号——春季会战,搞得韩冰现在走在街上看到房子就想着怎么给人拆了,和走火入魔也没两样了。

 

韩冰忙着前期工作,大致做好以后挑了个上午去市里给李川奇做汇报。其实也不用去,无非是给自己找个正当事由。上班以后两人都十分忙碌,少说也有八九天没碰面,倒是打了几个电话。韩冰虽羞于承认,但确实是有些想见他的。

 

结果却在办公室外面给人拦住了,“韩区长,您稍等,李市长办公室有客人。”

 

她脚步一顿,改了方向,“哦,那我等一会儿。”

 

她在外边休息室等了半个多小时,才等到有人从办公室出来,脸熟,像是市文联周主席。周主席一只脚都踏出了门槛,又回头说起了话。韩冰已经站起来,见她说个没完,只好又坐回去。

 

如此又耽误了一阵子,等李川奇送走客人,喊她进来时,等得不耐烦的韩冰见到他已经没多少喜悦心情了。

 

“等急了吧?文联搞了个什么女摄影家协会的活动,非要请我出席。”

 

韩冰笑笑,“应该的。”

 

这话纯属敷衍,李川奇拿了茶杯在水龙头底下冲洗,问她:“你是不是也觉得我是妇女之友?”

 

这其实都是私下里不上台面的话,他在班子里是年轻人,不爱摆官架子,人好沟通,所以常有怕挨骂的女干部遇到难搞的工作从他这儿入手。某些不友善的人就嘲笑他该去做妇联工作。

 

韩冰没想到他知道,愣一下,含糊说:“还不是因为你跟别的领导不一样,他们多爱骂人。”

 

“这话其实不对,我挺爱骂人的。”他看着她笑笑。

 

也不知他怎么这么爱拿被骂哭那事揶揄她,韩冰脸一红,把头转过去。

 

他刷完杯子,又洗了洗手,回头看着她,低笑一声,“晚上一起吃饭?”

 

韩冰的脸更红了,“好啊。”

 

李市长笑着敲敲桌子,“私事说完了,来吧,说公事。”

 

 

 

 

晚饭是李川奇做的,炒了两盘菜,味道鲜美。饭后,韩冰在厨房切水果,李川奇在沙发上养神,随手翻看她带回的春季会战人员名单,看到一个熟悉的名字时,不禁皱了一下眉。

 

等韩冰端着水果出来,他若无其事地点点纸上的名字,“张家旗还在你的片区?”

 

韩冰一时没明白他什么意思,迟疑一下说:“人员基本没动,还和上次一样。”

 

他放下文件,沉默一下,说:“上次的教训不够吗?”

 

韩冰也略有不悦,说:“他是犯了错,可也立了功吧,难不成以后的动迁都不让他参加了?”

 

李川奇说:“你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。”

 

“那你什么意思?”韩冰大致明白他意欲何为,却又十分讨厌他把那套虚与委蛇带到私下里来,官场呆久了总是少不了沾染这些臭毛病。

 

李川奇自然看出她明知故问,不禁有点生气,索性直说道:“你把张家旗调去别的片区吧。”

 

“你怕再惹麻烦?”

 

“说实话,是有点。”他诚实地说,“韩冰,我不是小肚鸡肠,张家旗在你手底下干活对你跟他都没好处,一个有恃无恐,一个纵容包庇……”李川奇觉得他和韩冰如今相处十分愉快,有些话便不必藏着掖着,大可直言不讳,结果他却错估了形势,韩冰听不得这些,立刻恼了。

 

她腾地站起来,“李市长,您用词是不是太严重了?”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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