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融冰(八)

【八】

 

 

鹿城的夜生活丰富多彩,即便已经是初冬,但寒冷仍然阻挡不了大家对美食的向往。

 

韩冰下班回家,嗅了一路烤全羊的味道。

 

母亲来了以后,家里的灯每晚都是亮的。韩冰打开门,听到她和蔼慈祥的声音:“小冰,回来啦。”

 

“回来了,妈。”她雀跃地答。

 

母亲正坐在餐桌边,桌上搁着一只小炖锅,散着又香又热的味道。张家旗也在,捧着一只碗,心满意足地喝汤。

 

他倒是知道孝顺老太太,让他早回来他真的早回来了,韩冰欣慰不少。

 

“快来,妈炖了银耳汤,家旗都喝两碗了!”

 

“正好饿了。”韩冰脱下外衣踩着拖鞋哒哒地跑过来。

 

张家旗递给她一只碗,弯腰时在她耳边小声说:“哟,韩区长今天心情不错。”

 

韩冰白他一眼,“你不给我惹事,我天天心情好。”

 

张家旗难得没呛她,坐回去喝自己的汤了。

 

吃过银耳汤,韩妈妈早早去睡了,韩冰收拾了锅碗,又收了阳台上的衣物,抱着回卧室。张家旗已经冲完澡,躺在他的专属地铺上打游戏。

 

韩冰挑出他的衣物,丢过去说:“自己叠。”

 

张家旗把衣服从自己脸上扯下来,游戏提示他已经死了。“真会挑时候。”他低声抱怨了一句,盘起腿规规矩矩叠衣服。

 

“妈来了以后,感觉自己吃得像皇帝。”他有一搭没一搭地和韩冰说话。

 

“没出息……”

 

“你自己做饭味道怎么样,你自己不清楚?”

 

韩冰无法反驳,“我可能真没做饭的天赋……”

 

她看了张家旗一眼,两人都笑了。能这么心平气和地聊几句真是不容易。韩冰拉开柜子,把叠好的衣服放进去,拿睡衣的时候迟疑了一下,手往旁边偏了偏,选了那件很少穿的真丝睡袍。

 

十多年夫妻,有些事自是不消说。韩冰擦着头发出来,张家旗有些窘迫,手机里群里组员在聊天,信息框刷刷地过,他一个字也没看进去,心里只想着刚刚从自己眼前飘过的那条裙。

 

他胡思乱想,梳妆台边的韩冰忽然翻箱倒柜起来。

 

“怎么了?”

 

“找件东西。”韩冰有些急,她起身拿了外套便开门出去,只丢下一句:“我去车上找找。”

 

“明天再——”张家旗在后面叫她,话没说完,就听到关防盗门的的声音,人已经走了。“什么东西这么急。”

 

韩冰找遍了车里的犄角旮旯,也没看见那支口红。停车场的空气很凉,她裹紧外套细细地回想,脑内灵光一闪,该不会落在李川奇车上了吧。

 

手机嗡得震起来,屏幕亮起来,提示她李川奇市长来电。

 

韩冰心中警铃大作。她犹豫着接起来,“李市长。”

 

李川奇刚刚结束一场会议,从市政府出来。他坐在车里,和韩冰通电话:“没打扰你吧?”

 

“没有没有,这么晚了是有什么紧急工作吗?”

 

“我也没什么事。”他慢条斯理地说话,伸手敲敲司机前座,指指右方,司机变了车道。“倒是你,没发现落了东西在我车上?”

 

“你呀,拿走了一把伞,丢下一管口红。”他在电话里轻声地笑。

 

韩冰开始头痛。“一件小东西而已,您丢了就是了。”她打起精神说。

 

“怎么能不要呢?我给你送过去吧,正好顺路。我这就到了,你下楼吧。”李川奇转着手里那支小细管,眼睛移向窗外,已经可以看到韩冰家所住的那栋楼了。“穿件羽绒服,外边冷。”他细心地补了句。

 

韩冰心里冷笑,她现在也不暖和。

 

手机那头没有声音,李川奇等了片刻,疑惑道:“韩冰,韩冰?在听吗?”

 

“......在。”她说了一个字,之后又没了声息。

 

李川奇靠在椅背吐口浊气,“不方便啊?”

 

韩冰厌烦了打太极,索性直接说:“是不太方便。”

 

大晚上,能有什么不方便的事。

 

李川奇一口闷气涌了上来,直接挂掉电话,青着一张脸吩咐司机:“回去!”

 

 

 

 

韩冰回到家,张家旗端了一杯水从厨房出来,“东西找到了吗?”

 

韩冰懒得说话,弯着腰换鞋。

 

张家旗走过去,胳膊撞撞她,“怎么不说话。”

 

“你干什么啊。”韩冰心烦意乱,甩手一挥,正好打在张家旗手中的杯子上,张家旗没抓稳,杯子落在地上摔个粉碎。

 

张家旗看着脚边的玻璃碎片,也不高兴了,“我还问你干什么呢,你有病吧,找不到东西跟我撒气!”

 

韩妈妈被吵醒了,从房间出来,问:“怎么了?”

 

张家旗转身,笑着和岳母说:“没事儿,妈,摔了个杯子。”

 

老太太瞥了一眼女儿,说:“摔了就摔了,拿扫帚扫了,赶紧休息。”

 

“唉,知道了。”韩冰应了一声。

 

张家旗扫了玻璃碴,又仔细拖了两遍。他回去卧室,一进门,看到韩冰靠在床头,见他进来,她别过头抹了抹眼睛。

 

张家旗当没看见,默默地回他的地铺躺下,望着房顶苦笑,“咱们俩好像不能共处一室,待一块就吵。”

 

离婚便是因为这个,谁都不想再过这样的日子。可这么多年,哪是说分开便能分开的,割肉一样疼。

 

韩冰一想起便落眼泪,“家旗,你说我们怎么就成这样了?”

 

张家旗眼圈也有些发红,他轻轻握了握韩冰放在床沿的手,安慰地捏了捏。

 

“你都不问问我为什么上楼发那么大脾气吗?”

 

张家旗困意袭来,“噢?为什么啊。”

 

“没什么。”韩冰笑笑,伸手关了灯。

 

 

第二天,韩妈妈准备好了早饭,却看到卧室里只出来了女儿。

 

“家旗还没起呢?”

 

“走了。”

 

韩妈妈指着她手里的箱子,“干什么啊这是?”

 

韩冰面露为难,“这几天事多,来回太折腾了,我给家旗送几件衣服,万一回不来可以在办公室住。”

 

韩妈妈收起笑容,“是不是因为昨晚啊?”

 

韩冰含糊地应,“嗯……”

 

“你说他什么了,气得都去办公室睡了?”

 

“你也知道他那个吊儿郎当什么都不当回事的劲,动迁这么多天了,他那个组就没怎么动过,我一生气就说他几句。”

 

“我就知道!”她讲话半真半假,韩妈妈果然上当,一气之下回房收拾东西要走。

 

“妈你干嘛啊?”

 

老太太气哼哼,“你别叫我妈,你现在当官了,脾气也大了。”

 

“妈!”韩冰掉起了眼泪。

 

“我来是想照顾你们,不过我看呐,你们也不需要我这个老太婆在这了。”

 

韩冰心里酸楚,她过去抱住收拾东西的老太太,“妈……”

 

“你让妈说你什么好啊小冰!”老太太气得捂胸口,“你呀,把跟我撒娇的本事和你男人使使,也不至于天天吵架。天天吵,你们的日子可怎么过喔......”

 

韩冰鼻子一酸,眼角滑出两行泪,她悄悄拭去,强笑着和母亲说:“没事儿的妈,你还不知道家旗啊,他这个人气不长,说句软话就没事了。”

 

老太太拍着女儿的手,“小冰啊,回到家里,领导做派就收一下,家旗在单位里是你的下属,在家可不是。”

 

韩冰点着头,“好,我听您的。”

 

“你送我去车站吧。”

 

“真要走啊?”

 

“本来我是想着能照顾照顾你们,可你们俩忙得根本不着家,留在这儿还给你们添心思。”老太太叹气,“而且妈跟着一起住,你们俩日子也过不随便。”

 

韩冰把脸贴在母亲微驼的背,“......谢谢妈。”

 

 

 

 

送走了母亲,韩冰回家收拾了张家旗的衣物给他送去白家大院。

 

“张家旗......”她拖着箱子在院子里叫他。

 

然后看到凌姗探出头来,看清是她,便不情不愿地喊张家旗:“组长,韩副区长来找你了。”

 

张家旗小跑着出来 ,韩冰把箱子递给他,“我刚刚把妈送走了。”

 

张家旗急了,“走啦?你是不是跟她说离婚的事了?”

 

“没有!我跟她说昨晚我为了工作跟你吵架你才搬出来住的,她生我的气,就走了。”

 

“组长,电话!”大概是他们聊得太久了,凌姗带着满脸的敌意扶着门喊张家旗。

 

张家旗回回头,“知道了!”

 

“去忙吧,我回指挥部了。”二组不欢迎她,韩冰有自知之明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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